·黑缘一
·自己在复杂情绪下的产物,不是很幽默。有一定的黑色因素。
·有家庭背景改动,有原生家庭。
·继国父亲改动很大
·有暴力镜头
·时常回想,如果缘一并非神之子,那么这个家庭又会是什么模样。
0.
是海。
在感知有一股一股难以抵御的涌流疯狂蹿入鼻腔时,他后知后觉这般想着。
大脑里炸开的痛意与窒息感像是童年里一扇又一扇被强制打开的窗,孩童在过于猛烈炙热的阳光下原形毕露。他被照耀地喘不过气,于夜晚逃也似的远离那引人害怕的艳阳。
而如今在无边的深邃里,他像是又一次跌入了童年的梦魇,残存的精神在此崩离解析。
眼睛是睁不开的,充斥腥咸气味儿的液体为他量身定做了雀鸟永远无法逃出的囚笼。而铺天盖地的刺痛感又强迫着提线木偶进行最后一个指令:
他被迫挣扎上行,直到深渊里的黑色身影捅穿躯壳,去撕扯下掩藏在内心的灵魂。
动荡而迷惘的灵魂。
听不见海水的潮涌骇浪,也触碰不到任何器物,什么都没有,当他逐渐无声的消逝,当身后那些似有似无的黑影慢慢攀上他冰冷的脚踝。
在无声中挣扎,在蔚蓝中逝去。
最后与冰冷的海水相拥
是否会有血液从我的身体里流出,与残阳的余晖共舞
又会不会有人在不久之后将这具尸骸打捞,放声哭泣
那些满怀憧憬的目光,是否曾紧紧停留在我身上呢
而当又一场海浪打来,一切归于沉寂。
他最终不得不如走马灯一般,回忆儿时母亲拿着图画册告诉自己的一个又一个故事。
在那个时候,他把稚嫩的手指在书册的月牙上,认真地询问着温柔慈爱的母亲。
“妈妈,月亮也会沉到海底吗?”
“月亮也会被关起来吗?”
月亮,好可怜啊。
1.
继国严胜以为自己不会醒来,而如今,他身上插满管子,在病床上。
自己浑身上下依旧充斥着那些腥臭的味道,和病房的消毒水味混在一起闻着头疼。自己差不多已经有了清晰意识,不过乏力感遍布全身,连呼吸都会不时引来一些刺痛。
完蛋了,继国严胜想。
这些注射剂要多少钱?经历了多少次手术,费用又是多少?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昏睡了多少天,但是住院费用可不会低。
先是顿住,随后一阵翻天坠地的窒息感。脆弱大脑里像炸开一般蹦出各种各样的词汇。
重病的母亲,离异后生父欠下的债务,白色的药片,陌生的城市,
以及自/杀未遂。
各种各样的词汇如同浪花般堆叠在一起,恍惚之中,他似乎依然沉溺在汪洋里。
该死,继国严胜感觉自己又一阵头晕目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己明明预先查看了附近有无人流,大脑里甚至隐约记着心脏停止那一刹那所有绷弦断裂的感觉。
而如今,本不该活在世上的继国严胜却在病房里。
他感到恶心,像是胃酸反流,还有一点难以言喻的窒息感,喘不过气。
眼睛很痛,却能够睁开,病房的格局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继国严胜意识到状况有些不对劲。但昏昏沉沉的大脑不打算让他继续想下去,在合眼前轻轻扫到桌上一个小小的鱼缸。
为什么里面没有鱼呢。
他这般想着,但随后又被那些关于金钱的麻烦事儿吸引注意,最后在充斥消毒水味儿的病房里陷入昏睡。
1.1
他小小的掌心紧紧贴着玻璃,隔着那层厚厚的玻璃墙盯着水里的鱼群。会有一两只海龟滑动水流,随后他看见了三三两两的小丑鱼躲在珊瑚礁后欢快吐出气泡,那装裹着光晕的气泡呼噜呼噜上升儿。然后突然如礼花般绽开最后消失不见。
这是他第一次来水族馆。
七岁的同胞哥哥偷偷拿出藏在柜子里的钞票。抬起青一块紫一块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然后像是同龄顽童一般,露出爽朗笑容。
“缘一,想出去吗?”
哥哥笑了。
他在沉默中久久凝视着胞兄稚嫩的脸,随后用力的点头。自己从小就不善于感受情绪,但是兄长总是在这段朦朦胧胧的小小世界插上了第一根旗帜。在兄长面前,他似乎能够从心底得到一些小小的,模糊不清的情愫。
他开始学会许愿。
想要和兄长,和兄长一起……
于是聪慧的孩子抓住时间气泡,没有告诉任何人的他们,戴着竹笛冒冒失失的跑了出去。
哒哒哒跑进巴士,在空调坏了的小烤炉里活蹦乱跳。
烈日就在当头照耀,可是他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好像在那一瞬间,兄弟俩成为了彼此的英雄。
2.
─海水漫过双膝之时,他看到了海平面以上的霓虹残阳。
严胜在医院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数天,每天流程无非是换药和检查身体。在百无聊赖的日子里,他变得开始嗜睡,甚至有些健忘。
床边总是摆着大大小小的花束,兴许是在自己昏睡时有人送来的。
可这有些荒唐,继国严胜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这里应该没有友人才对。他的大脑像是进了水的机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不时传来阵阵刺痛。
“医生说告诉我你已并无大碍,明日就可办理出院手续。”
在不知多久后的清晨,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遇了。
男人的发尾微卷,染着些许红绒色泽。一身西服衬的人笔挺高挑。然而他炽热的猩红瞳眸紧紧注视着自己,让严胜有些不寒而栗。
这张脸,和他长得太像了。
“抱歉,有些事情可能要现在先解释一下才好,您要是不舒服,我们隔日再谈。”他双眸下有着些明显的黑眼圈,面容稍显阴沉,却是不时透着股不可方物之意。他眨眨乌睫,可那双眸子依然露骨地注视着严胜。“另外,您可以称我为缘一。”
“现在吧,”严胜清清嗓子,清冽眸光对周围几乎排成一排的花束似乎有了答案。“继国严胜”
男子似乎听到了令人满意的答复,唇角略微上挑。
“我那日在岸边发现了严胜先生,”他漂亮眼睛微微眯起,“能证明先生身份的物品似乎都已经不知去向,但先生当时还有一口气。我便立刻将先生送去了医院,当时情况有些危急,手术合同联系不到家属,况且我们长相比较相似,遂谎称为您的弟弟。”
“如果造成不便,还请严胜先生谅解。”
阳光被他挡在身后了。
“没事。”继国严胜冷冷抛出几字随后因躲避人炽热视线而微微低头,他从小是独生子女,不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情。
只是现在纷繁复杂的状况让他头昏眼胀,“医疗费用——”
“我已经付过了。”
“?!”
“您不用这么惊讶”缘一不以为然“毕竟我现在是作为您的,弟弟。”
“。费用的钱我日后会打给你”他把头蒙在被子里,小声的说出:“谢谢”
“对了,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打个电话”
毕竟自己现在身无分文。
修长手指划入按键页面,他犹豫着打出谢花梅的号码。
父母?他们二位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可能会疯掉
老板或许正在气头上,这位喜怒无常的先生说不定会做出什么极端事情出来。
童磨让人无法彻底信任,他现在情况很糟,不必要铤而走险。
于是最终打给了关系不错的同事。
“喂,一哥?”
缘一听到手机另一头传来女人的声音,眯起眼睛。
“你人呢?我跟你讲,这几天老板快疯掉了。说是要再来一次大规模裁员——”
“我这里比较特殊,”他咳嗽几声,“周末麻烦来接我一趟——”他转头望向缘一,有些尴尬的目光似乎已经告诉来者自己的疑问。
于是缘一轻轻俯下身,凑到耳边缓声:“无限城”
眼中的男人反应比想象中的大了一些,咳嗽几声。却不知红晕已漾在耳廓。强作镇定告诉地址。
“女朋友?”电话挂断,他问
“女性朋友。”
缘一随后作思考状沉默一会儿,过了半晌缓缓开口,轻启朱唇:“缘一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严胜先生有没有兴致听听。”
“关于,严胜先生出院以后的住房安排。”
2.1
“狛治哥哥,严胜大哥真的会在森治屋吗?”
朔风胡乱翻卷书页,留下大大小小的折痕。海风偶尔卷携起浪花白沫,将恋雪的长裙吹起小小的弧度。身后是海洋,亦是残阳将陨。
七月很热,海风和躁动的蝉鸣断断续续交织在一起捕捉夏夜的明星。她肌肤上缓缓淌下几滴汗珠。随后狛治用宽大的防晒服为人挡住身后耀眼阳光。
他前天查了严胜的行程表,确定一周前继国严胜的确来到这座城市。
太奇怪了,他想。记忆里的继国严胜从不是那种随心随意突然消失,现在电话也不接的麻烦家伙。
但或许呢?或许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继国严胜只是想出去走走也说不定。毕竟身为部门主任烦心事儿肯定比想象中的多了不少。
各种各样的思绪拥在一起叽叽喳喳,猗窝座皱了皱眉。目前最主要的就是先找到继国严胜,其他的问题暂且搁置一旁。
“稍微耐心一下,去川吉线的巴士很快就到了。”他像是哄小孩一般轻轻抚摸恋雪的头,耐心拭去额上汗珠,“梅那里有消息了吗?”
恋雪摇了摇头。
“他们找遍了都没有。现在已经报警了。”
“没事的,严胜肯定没事,我们去森治屋好好找一找,好吗?”狛治安抚着身前女孩儿,不经意间发觉在站台不远处的佝偻女人。
“小姑娘,你和男朋友是要去森治屋?”
一旁拄着拐杖的佝偻妇女突然开口,那双死鱼般的神眸将恋雪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口中絮絮不止。她松弛肌肤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老年斑,似乎努力地放缓声线。
狛治见状上前几步,将有些害怕的恋雪拉至身后,“有什么问题吗。”
“唉,你们小年轻,可最好别往森治屋的海港去”老妇女叹口气。
“最近海港出了太多事儿。今天早上又刚捞到一具尸体。”她突然回头望了望,可那儿除了一条空旷油柏路什么都没有。
“可怜啊,听说还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似乎跟你们两个差不多大。”
“森治屋的旧名,可是无限城。”
身后的海风呜呜响着
3.
月光如水倾泻而下,他在陌生塌房里彻夜无眠。
太安静了,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在医院都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海浪的声音,这里却什么都听不到。
偌大的庭院偶尔传来一阵竹叶摩挲低语,不知多久以后传来一阵步履声响。
“严胜先生睡了吗,”那阵舒雅声线缓缓悠悠,待步至门扉,他才这般问着。
严胜借着夜色能以瞥见来者大致轮廓,和竹柏松引影疏疏斜斜恣意交纵,他似乎看到了庭院里开放的小小骨花在缘一如火的胎记上悦动。外衫晕染点点斑驳竹影,
继国严胜不禁想起细雨未褪的山中神祠,以及戴着狐狸面具的神明。
面前的男子同自己似乎恍如隔世,当月色轻柔如水,亲吻缘一俊秀面容时。严胜不免微眯起眼,目睹来者轻俯下身。
“是很美的月色。”缘一开口,打破昏暗居室的静谧。他看着眼前的被自己的言语拉回现实。漂亮的幽暗眼睛里似是泛起阵阵涟漪。
“只是有些太安静罢。”严胜有意避开来者视线,撇过头去扯扯被褥。他才发觉自己刚说了些不合时宜的话,眉头微微皱起。“……抱歉,先生好心邀我借宿几日。我却——”
“无妨,反而倒是要感谢严胜先生,”严胜隐约听到了衣皱摩擦和一些细小声响,当他用余光望去时,缘一已跪坐于他身旁。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别人了,我很感激今日严胜先生答应我的请求。”
“缘一先生,不与家人同居吗。”
“父母亲很早便离异罢——”缘一叹口气,似乎要说出后续内容却是欲言又止。严胜那才真正近距离观察到缘一,高洁的,憔悴的神明。
面颊突然被双手捧住,指尖透着点红。缘一在惊讶中回视来者时,才发觉严胜面红耳赤使劲低着头。有些笨拙地安慰着他。
“听说在月下许愿会有好事发生,缘一先生……要不要试试呢”他在许久的沉默中换换开口,而后试探着与缘一的视线交汇。他的目光过于炽热,让自己有些措手不及。
许愿吗?
缘一思考一阵遂后轻笑,而严胜似乎看到了夏风将他耳边花札轻轻吹起,屋檐风铃轻轻奏起,他冰冰冷的思绪也一时被不知名的情愫搅得一团糟。太奇怪了,他想,可如今自己却似乎被人操控住一般任由着男子进行下一个举措。双手被人十指相扣,而那人在自己的默许下靠近几分,轻轻柔地把人圈入怀中。严胜好像在恍惚中听到男人凑在耳边的言语,可似乎过于轻微,被风卷携离去。只剩下两人和彼此的心跳。严胜不知如何回应,犹犹豫豫着接受。轻轻拍着他背脊
—兄长,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啊。
3.1
“兄长,这是……给我的?”
“缘一上次去水族馆的时候盯着金鱼看了半天,我想你或许喜欢,就选了一只买了回来。快,起个名字吧。”
“唔,名字的话……”
他眨眨眼睛,看着玻璃鱼缸里鱼儿白净的尾鳍。
“叫晴子吧,这个孩子,和晴天娃娃很像呢。”
“诶,是很棒的名字。那缘一可要好好照顾晴子”
“可是,晴子被关在鱼缸里……会不会太可怜了。”
“但如果把鱼缸打破的话,晴子会死掉的。”
“诶?”
“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晴子很小,很容易就会死去。但是晴子在鱼缸里就没关系了。”
“一开始会感到恐慌,但是只要在鱼缸里布置一些熟悉的东西,晴子就会慢慢适应起来。就不会再害怕了。”
兄长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紧紧抓住缘一的双臂,他被哥哥的反应惊到,下意识抱紧了鱼缸。哥哥见此稍稍缓和神情,嘴角硬是扯出微笑,将自己圈在怀里。缘一感觉可能有什么液体从兄长红肿的眼睛里流了出来,然而没有。他咬咬牙,将鱼缸放在一旁木桌上,随后同样用那双青肿的纤细双臂保住自己脆弱的避风港。
好像在尽自己所能,如同父母争吵时哥哥安慰自己的那样,轻轻拍着哥哥背脊。
“缘一要好好保护好晴子哦。”
在许久的沉默中,他听到兄长这么说。
4.
“严胜先生,你还好吗?”
在模糊视野里有人紧紧抓住自己的手,严胜感觉自己陷在沼泽里,全身下沉却是使不上任何力气。窒息感越来越强,他寻着本能抱住了来者手臂。在周围一片混乱芜杂的混色线条中,严胜好像看到了白色的光点。
最近几日,他的嗜睡状况越发严重。
“我……我不知道”
呼吸越发沉重,似是有什么在紧紧抓住脚裸向下拽动。大脑疼的发昏,此时此刻,自己的心脏传来嘈杂而激烈的撞动。他觉得自己正在被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剥丝抽茧,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而后蜷缩一团。
好冷。
浴室里细小的粒子包裹住各种各样说不清楚的悲情因素在耳内大肆嘈杂,有如蜂窝般涌入,刺激着神经。浑身因冰冷的地板而发颤,一阵头晕目眩过后,严胜觉得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正从自己体内流出。像死鱼一样发着臭味。
记忆里冰冷的海水如今再次复苏将人吞食入腹,可在似梦非梦之中他好像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有什么东西被彻彻底底碾碎了,沾着血的花洒以及孩童刺耳嘈杂的哭声。
燥热的夏暑,最后一个夏天,晴天娃娃,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小孩被父亲关在浴室里一次又一次哭喊着,不顾红肿的手掌敲门。
以及小小的尸体。
视野中似乎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小小剪影,蹲下身轻轻抚摸着继国严胜湿漉漉的头发。
─“你也被关在里面吗,好可怜。”
“我梦到…………好多好多死掉的金鱼。”
严胜用红肿的双眼试图最后一次投去求助目光,而后如崩线木偶一般骤然倒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好像在对小小的剪影说:
─“救救我。”
4.1
“……兄长,我该怎么办。”
5
是夏暑,而严胜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前几日那些失控的情景如今依旧历历在目。每当他在夜里闭上双眼,那些记忆便同潮水般涌来。
静谧的居室对于自己而言似乎有着点静心作用。双耳还是不时传来一阵刺痛。即使早已恢复神智,严胜依旧有头疼的状况。他开始不停地忘记一些事情,且越发严重。
太不对劲了,那些被强行塞入大脑里的记忆片段越来越让自己觉得不可思议。他甚是在昨夜听到了有什么巨大物体摔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闷响。而当自己试探性的伸出手时,光滑潮湿的触感是使自己吓了一跳。鼻尖被一股熟悉的气味占据,那是自己恨透了的鱼腥气味。
可在早晨,一切无恙如初。
缘一不久曾带来一名私人医生为自己检查情况,发现一切指标良好时,略有憔悴的神明轻轻叹了一口气。
“严胜先生的情况或许是自那日溺水后的后遗症状,或许是心理问题。”
严胜想要开口,犹犹豫豫却是无言。最终选择把那些关于黑色剪影,以及腐鱼的事情。
他只想快点回去,也算是为缘一省去不必要的麻烦。
谢花梅的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然而电话另一处却始终没有传来熟悉的声线。
这里的一切事物都让自己有些不寒而栗。
“我等下要出门一趟,如果严胜先生无聊可以来客厅转转。”
缘一抛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匆匆忙忙走了。
于是严胜拖着疲乏身躯缩入沙发,犹豫一会最终打开电视。
在众多肥皂剧和奇怪广告里兜兜转转,严胜只觉自己现在反而更加心烦意乱。
他揉揉眼睛,感觉自己又要陷入昏睡,周围似乎映现着几只巨大的鱼群以及那些慵懒的气泡,严胜想到了童年里的水族馆,或许哪一日自己还会去重温一遍。
——现在为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
“唔”
突然入耳的声响将严胜从昏睡中扯回现实世界。屏幕上赫然显露的大字直白映入他的眼帘。
——关于继国集团家主严胜先生的离奇失踪案件依然处于紧张调查中,有目击者称其前五日曾陪同父亲参加集团分公司年终晚会。而后于童磨等人陪同下回到住所。与此同时,川吉海口渔船近日捞上一具成年男性尸体,对于二者是否存在联系还有待确凿。目前川吉市公安部门正在对此展开调查
在那屏幕上,映着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海浪如狼般嗷叫嘶鸣,满月于空中高高挂起,狂风轻而易举地吞噬舟筏,在那浩浩瀚瀚的海面只剩下孤零零的小船。
那片天空被毫无预兆的撕裂开,而后是碎片化为星辰坠入大海。他呆滞地站在原地,在那海浪翻卷的世界里,他听到稚嫩的声线朝自己轻轻诉说。
─“快跑”
一切都是假的。
6
严胜奔跑着。
草草穿上鞋子后逃也似的离去,后才发觉乌宅附近便靠着大海。
他在慌乱之中强作镇定,此时烈日更显灼眼。那些半真半假的记忆一股脑的冲进他脆弱神经,于是严胜拖着身躯尽力前行。
美好的童年,仲夏夜一起采撷的萤火虫,在大学里收到的情书,还有自己引以为傲的事业。
一切涌入的记忆都在自己心头敲打着警钟。
他感觉双眼开始模糊,他回环四周却空无一人,而后倾尽全力的向远处跑去。
自己目前没有任何证件得以显示身份,只能向路人求助。
步伐越渐沉重,他喘着粗气,直到面前隐约出现熟悉的身影。
他感到不可思议,而后似是抓住救命稻草般向前跑去,大脑的不适感越发强烈,可现如今自己唯一的办法便是向前冲去。
是狛治和恋雪
“狛治哥哥,你说严胜大哥真的会在这里吗?”
听到少女的质问后,严胜更加肯定心中念想,他大声呼喊着来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差不多在二十米处的时候,他感觉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将他们阻挡。
逃不出去的。
双手一次又一次敲击试图打破这层无形桎梏,在万念俱灰中他一遍一遍地呼唤对方的名字。
听不到,什么都听不到。
他在无声中呐喊,在无声中崩溃。身后的班车缓缓驶过,孩童在炽热车厢里向外探出脑袋,可他只是再一次觉得寒冷。
各种各样的痛意将自己裹挟,梦魇闭上眼睛洋装哭诉摸摸垂泪。
他似乎又回到了触摸巨大尸骸的夜里,在那个走廊里。暗昏昏的细小身影轻轻握住他的手,眨眨眼睛,说着我们都逃不出去。
因为我们都是继国严胜。
他在濒临崩溃的时候被熟悉的人影抱起,于将要闭眼的刹那,看到了佝偻妇女向自己投来的垂惜目光。
“可怜啊,听说还挺年轻的一个小伙子,似乎跟你们两个差不多大。”
6.1
兄长是布满裂缝的瓶子
我以为它会哪一天突然平白无故的碎裂,就像任何美丽而充满遗憾的荼靡一般。
可是兄长没有
当门缝里一阵阵尖锐声响如洪水猛兽向我们冲来的时候,他把我护在了身后。
我的兄长,是属于我的瓶子。
我爱他,我想他一定爱我。
兄长比我想象的坚强,智慧,且美丽。
在我懵懵懂懂的故事里,他像是静谧如雾的月。
我因为兄长而尝试起理解自己的情绪。
在水族馆,我,我感到了快乐的存在。
我和兄长一样,是个瓶子。
我很爱他,他或许爱我。
晴子在的时候,我们都很开心。
可我们只是瓶子。
当父亲在怒火中强行揪住兄长的衣领拖向浴室。
当我在慌乱之中拽住脚裸却被狠狠踢在墙角的时候,我就该明白了。
我们只是瓶子。
我第一次觉得这么痛,好像骨头嵌入了内脏里。每一步都在刺穿胸腔。可是发了疯一样的跑了出去,门被反锁了,兄长害怕的尖叫声响却时不时刺激着大脑。
我听到了水龙头的声音,以及巨大的撞击声。
敲门,不断的敲门。在仓皇之中我冲向厨房拿起我本不应该拾起的刀柄。
母亲倒在沙发上哭,头发乱糟糟的。
而我在发疯般的找着一切办法去撬开浴室的门。
我爱着兄长,我想要亲口听到属于他的回应。
我想告诉兄长,我自己在偷偷存着去水族馆的钱。
我想告诉兄长,我打算送给他一条红白相间的金鱼,名字我都起好了,我们可以叫他弥太郎。
可是我忘了兄长身上比我还要多的裂痕,他为我挨下的,一道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沾上不少血渍,可能是因为前不久还未痊愈的伤疤。我最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开了门,我记得我当时在哭。
地板上好多血,兄长就倒在那里。他被掐着脖子摁在水槽里。而花洒上全都是血。
地板上的血,水龙头上的血,浴缸边缘上的血,花洒上的血。
全部都是兄长的。
我的瓶子碎掉了。
我爱着兄长,可我不知道他是否爱我。
以至于当我不顾醉酒父亲的阻拦,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兄长是冰冷的。
当父亲暴怒着将酒瓶砸向我,我拽住兄长脚裸挣扎的时候,兄长是冰冷的。
当父亲把家里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打碎,当他狠狠地用鱼缸砸向我,当我的脚下踩着已经发臭的晴子的尸体时,兄长躺在浴室里一动不动。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在残阳的海面上,当海水将要漫过脖颈的时候,我在想,那个时候十岁的兄长是否会和我现在一样痛苦呢。可为什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的身体却比海水还要冰冷呢。
告诉我啊,兄长。
求求您,告诉我。
7.
“兄长,你感觉还好吗”
“唔…………好晕,有什么东西在转。”
“您刚刚在站台晕倒了,您还记得起来吗?”
“站台,什么……”
“小的时候,您带着我一起去水族馆,就在那个站台”
“我是您的弟弟,继国缘一”
“对不起,我……”
“没关系,您还记得吗,您刚出院不久。最近或许是劳累过度忘了些东西。”
“没关系,缘一就在这里。我会和晴子永远陪着您”他轻柔抱住严胜,双手在背部轻轻拍打。
“兄长,我爱您。”
7.1
“兄长,月亮是被关起来了吗?”